豬乸媽媽-生活隨筆

　　二十世紀的1984年秋插過后，懷孕第十四胎的中年婦女蔡小妹，被鎮政府的工作人員帶去引產加結扎了。這一事，就象一次大地震一樣，在方圓幾個鎮里，傳播得沸沸揚揚。不少五十年代順應國家號召多生快養了好幾個孩子的婦女們聽說后，張大了嘴合不攏來：真是豬乸啊。想不到不到二十幾年后，還有比自己當年更英雄的媽媽！真是英雄輩出啊。聞訊的人們，都慕名而來，一睹英雄媽媽的風采。只是，年齡稍顯偏老的“英雄媽媽”，也與常人無異。于是，前去一睹的人也逐日減少。最后，英雄媽媽的家庭生活也趨于正常了。

　　可是，“英雄媽媽”作為人們拉家常的話題，常常讓人提起。作媒人的，向男方夸贊女方時，都會說：“這個女的，不是碰上計劃生育政策，也會生蔡小妹那么多孩子。”女人能生，對每一個都需要傳宗接代的家庭來說，比什么都重要。可對女人來說，計劃生育禁止多生，也知道生多了小孩不但自己的容顏老得快，而且家庭的負擔更是如小山一般，將會把自己壓垮的。在公婆勸說要多生孩子時，也會提起蔡小妹，說：“你想我象蔡小妹一樣啊。——那是辦不到的.！”男人們有時也會打趣地說：“如果有錢，我也想老婆象蔡小妹那樣，給我生上十五二十個小孩呢！”可無論如何拿蔡小妹說事，大家心里都明白，計劃生育是一件大事，“少生快富”也是事實。所以，大家都不想多生，是從骨子里溢出的心念。農村里的育齡夫婦，大多是從兄弟姐妹眾多的家庭過來，深知個中全家人緊抱成團的艱難困苦，回想起來也每每是心有余悸。于是，心里常告誡，并且夫妻也常在自小的經歷里里交流著、警醒著，不想多生的愿望就在多種因素中根深蒂固下來，“多子多福”的觀念，已逐漸淡出了育齡夫婦的視線，最后竟徹底地從心里鏟除。

　　被冠以“豬乸媽媽”稱號的蔡小妹，雖然生了十三個小孩，但是，她與老公的苦，方圓十里內都是有目共睹的。直到1982年，為了讓孩子能填飽肚子，親戚家老少的補丁衣服，盡讓她接收回來。1983年后，盡管前面幾個大孩子已到外面打工，田間地頭忙碌還是沒日沒夜，為的就是在承包地里用血汗換著糧食。不少人問她：“十多個小孩，哪個吃了飯、睡了覺，你怎樣知道呢？”她說：“吃飯睡覺好辦呢，點算桌上的碗筷、點算床前地下的屐子，就可知道了。”“哪什么是最難辦的呢？”她說：“填飽十多個人的肚子，給孩子讀書，是最難應付的。我與老公沒日沒夜地干，都無法解決這些問題。”確實的，二個勞動力養活包括她夫婦倆在內一共十五個人，又談何容易呢？況且，還要支付孩子讀書識字的費用，無疑是雪上加霜了。那時，夫婦倆有了病，都不敢去看醫生，硬是挺著扛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坎兒，才能焦頭爛額地將整個家庭背負過來。大的幾個孩子初中畢業陸續下走上社會后，她夫婦倆才稍微減輕了一點勞作的強度。隨著一個個孩子以低學歷走向社會來減輕家庭負擔，家里才逐漸有了積蓄，夫婦倆才得以逐步擺脫繁重的勞動。有了經濟后盾，最小的幾個孩子才有了繼續求學的機會。

　　如今，十三個兒女都成家立業了，有了繼續讀書機會的幾個孩子，都有了比較理想的工作崗位。其中一個兒子，已是某市委常委兼秘書長了。對蔡小妹的家庭來說，也可算是培養了一個棟梁之材了。十三個兒女，都很有孝心，心情非常寬暢舒適生活。前頭的幾個兒女，已當了爺爺或奶奶，已蔡小妹夫婦倆也榮升為曾字輩的爺爺奶奶了。兒女長成，而且都成家立業，她二老也終于可安享晚年了。

　　回想以往，比實際年齡顯得蒼老的蔡小妹深有感觸地說：“如果還能回頭重來，就是打死我，也堅決不想生那么多小孩子了。”可是，事實已成，她不后悔。她覺得心中有愧的是前面幾個孩子讀書的機會被硬生生地剝奪，致使她們的人生比較艱難，這是她心頭里終生的疼痛。調整了一下過于激動的情緒，她慈祥而幸福的笑容說到了春節期間的快樂事：“大年初二，已當了六面曾祖母的她，接受了膝下五十多人的祝福。她特別提到那個發音還不很正的曾孫，說話奶聲奶氣，很乖，很逗趣，太可愛了！

　　已經七十有五、比同齡人經歷了更多風霜的蔡小妹說：她再無所求，只想在兒女的孝心庇護下，靜靜地回憶過去，繼續和老公相濡以沫，安度余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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